【明報專訊】經過一輪#metoo浪潮,當我們都讚賞受害人勇敢走出來揭發性侵害的時候,那邊廂,在我們男士中心的熱線裏,也有一些男士致電前來講述他們受創傷的經歷。只是這些故事,可能被社會遺忘了,也可能在既定的社會觀感裏,不容易接受「男性也可以是創傷的受害者」。
被色誘後遭勒索 算不算受害者? 除了女士有可能成為性侵犯受害者之外,男士當然也有這個可能性,尤其有些侵犯者是特別對男孩有性的企圖和野心。 長大了的男人,會不會是性侵犯的受害者?這說法會讓人感到匪夷所思,一個大男人,怎會受到性侵呢!現實的故事是,有些男人的確曾給一些相熟的友人,在酒醉之後,或是在身體缺乏自主的情况之下,被迫進行了性行為,這些算不算是性侵犯? 也有些人在性行為的過程中,是被色誘,或是由女方主動並在半推半就之下完成;但事後,女方因為當事人的弱點,以這性行為作為勒索或威脅。雖然性行為過程中沒有被侵犯,但性行為過後卻受到控制,男人又算不算是受害者呢? 還有一些男性是給暴力對待的,其實個案數目也不少,只是男士一般對於被虐都會羞於啟齒,而外人又會懷疑,作為男人,為什麼不能保護自己?但當男士出手保護自己的時候,又會否反被誤認作施虐者呢? 「性別定型」受害者? 當我們說女性是父權社會的受害者,同時,男性也可以是在既定的「性別定型」之下的受害者。 在「性別定型」之下,女性是傳統以來的弱者角色,所以有保護婦孺條例。我們有法例保護16歲以下少女不要發生性行為,但如果一個性經驗豐富的15歲少女,主動和一個沒有性經驗的14歲少男發生性行為,被責的一方仍是男孩子,原因只因為他天生是男性。 「性別定型」也讓男士對「性」有特別的理解。男士如遇到一個性邀請,如果他擁有真正的性自主,他應該可以決定接受或拒絕;但在「性別定型」的框架之中,他應該是提出性邀請的那個人,如果那個邀請他進行性行為的對象不是他的心儀對象,他拒絕這個邀請會害怕別人以為他性無能(因為大眾都相信男人應該是飢不擇食),他不情不願的和她進行性行為,又算不算是被性侵犯,或性騷擾呢? 在性和暴力面前,男性有沒有自主?男性也有可能被視為受害者呢?如果擺脫「性別定型」的框架,應該可以看到一個全新的世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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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明報專訊】上次談到,人類的行為,一直受複雜的情緒影響。每個人都需要聆聽內心深處的矛盾和渴求。心理學的研究指出,累積的人生經歷,足以影響腦袋把注意力投注在不同的焦點上,繼而影響我們的情緒和行為。今天,就讓我們看看劉先生(化名)如何回憶自己在輔導過程中的經歷。
在第一次的鬆弛練習裏,起初以為自己的感覺良好,很享受當中的過程。可是,當輔導員問我剛才可有想起什麼,我開始留意到,腦海其實湧起很多思緒,包括工作、錢、賭博、跟家人的關係、內疚等。 在他繼續追問思緒的內容時,我才留意到在平日的工作裏,我會花很多時間處理不太重要的事情,反覆思考如何回覆電郵,力求做到盡善盡美,不要犯錯。我還留意到,腦袋曾浮現自己在賭桌上的片段,不停告訴自己不可輸、要贏錢、不能讓家人知道。當我回憶至此,突然閃出另一個片段﹕憶起前兩天從外國公幹回來,下飛機時有少少想賭的衝動。幸好最終能安全回到家中,把身分證交給太太保管。 當時,輔導員沒有再說什麼,只友善地邀請我再次進入鬆弛狀態,以第三者角度觀察下飛機時的經歷,並鼓勵我隨意聯想。我竟然看到在外國工作時,跟幾個同年紀的顧問聚在一起閒聊,話題大多圍繞着住什麼屋、駕什麼車、跟家人去哪裏玩……當時我覺得落差很遠,問自己他們為什麼可以那麼風光,想着怎樣可以拉近跟他們的距離,想着怎樣積極還債,便可以像他們,負變零,零變正。 我猛然驚覺,跟他們聊天時內心一直酸溜溜,既自卑又不安,而有關感覺,原來一直藏在內心深處。 聆聽內心 包容傷痛、內疚念頭 依附理論的研究發現,長期處於焦慮緊張狀態下的腦袋,一般都充盈着自我批評、自我懷疑的聲音,時刻擔心別人如何評價自己的表現。當腦袋的注意力長期被這些聲音和念頭「騎劫」,便很難經歷平靜安穩的感覺,讓自己通過冷靜的反思,去理解個人的情緒和行為。 靜觀和聆聽自己的心,不是要放「空」腦袋,禁止它想東想西;相反,是要學習如何以包容、不加批判的態度,去觀察腦袋生起的聯想和記憶,感覺身體的感覺。當時機成熟,便能理解成長環境和周遭的人與事,如何影響自己的情緒和行為。 要做到這點,必須有足夠的安全感。輔導員的明白和接納,正是要幫助受助人,學習如何以寬廣的覺察力,如實地聆聽、懷抱腦袋中生起的傷痛、慚愧和內疚,以及不同的想法和念頭。 文:鄭志初(明愛賽馬會思達計劃——男士社交及情緒支援服務靜觀小組導師) 【明報專訊】當男人遇到惡劣情緒、困難處境、身體不適的時候,他們第一時間會怎樣做?
當然,每個男士都有不同的處理問題方法,但當男人遇到如上的情况,第一時間,他們都想假設那些不好的感覺不存在,以免影響自己的思考和情緒。 下一刻,當困難處境仍然存在,不能不面對的時候,就會想用方法處理它。 再下來,當問題仍然未有辦法解決,他們會想逃避那些問題,以及問題帶來的不好感覺。 跟着下來,如果問題仍然無法逃避,他們可能會索性找來另外的方法得到快樂,以為快樂可以掩過難過的情緒和問題。 有些男士可能受情緒困擾好一段時間,但不懂得說自己不快樂,也不會向人傾訴,當然更不容易尋求協助。 靠不良嗜好逃避情緒問題 可是,最後他們可能會染上了一些不良嗜好,甚至對某些東西變得十分依賴,為的都是想逃避不想面對的處境和情緒。 所以在我們成癮的輔導中心,大部分服務對象,都是男士。 然而,在我們情緒輔導中心,大部分服務對象,都是女士。 男士比起女士,對自己的情緒並不覺察,甚至不願意承認自己有情緒問題,男士該怎樣學習和自己的難處, 和自己的情緒相處呢? 在靜觀的學習之中,男士學習得最辛苦的,就是靜坐,尤其是長時間的靜坐。 首先靜下來,什麼也不想,只專注自己的呼吸。對男士來說,這是第一難,難在要什麼也不想,這不是慣性的模式﹕「只專注呼吸,好似好悶喎!」搞不清為什麼靜坐專注呼吸可以穩定情緒,不住在掙扎,質疑這樣做真的有效嗎? 第二難是當身體和思想靜下來,當察覺提高之後,許多原來不發現的情緒感受,身體感覺會變得更明顯,他們會想,我不是來解決不舒服的感覺嗎?為什麼感覺還要變得更強烈呢? 第三難,就是當察覺增加,不適感覺加劇,他們就會想回到過去的模式﹕避開它、趕走它、終結它。他們會想,我還要不要繼續做靜觀練習呢? 只是,奇蹟就是發生在他們仍然繼續,仍然以靜靜的、以好奇的、慈悲的心去觀察自己所出現的各種情緒和身體感覺。他們會發現,一切的感覺和情緒,都是可以包容,難過的感覺雖然難過,但仍是會過去。接下來,如果他們仍然有耐性的話,會發現「靜」能建立一個有容量的心,「觀」能讓自己和經驗(不論好壞經驗)都有一點距離。 有距離地以包容和好奇的心去觀察自己的經驗,就讓自己能承載更多不同的感受和經驗,人也變得沉着和祥和,這就是透過靜觀學習如何與困難共處。 【明報專訊】男士在小組之中,常被邀請去說明自己的情緒。意想不到的是,對男士來說,說出自己的感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在一個小組討論環節,邀請男士回想一些特定的場合和處境,請他們分享當時的感受、感覺和想法。發現男士在分享想法方面,很快便能表達自己對應當時處境的想法,可是當問及感覺、感受的時候,他們卻有點說不上來。最能說出的感受是「開心」、「唔開心」,其他的便說不上來。例如有些可能是憤怒的感覺,因為他們說感到需要深呼吸,但未能說出是憤怒,只歸入「唔開心」的範圍。在特定處境之中,男士未能準確掌握自己的感覺,很多時都說未發現身體有什麼特別感覺。 男士是不是理性得只有想法,沒有感受呢?其實事情並不是這樣,男士一樣有不同的感受和感覺,只是他們都忽略了,以致未能察覺。 靜坐練習 愈坐愈不耐煩 曾經在小組內做一個與困難共處的練習。很簡單,讓他們默默靜坐30分鐘。這30分鐘,沒有事情要做,只着他們專注呼吸,留意身體感覺。當處於一個完全靜下的環境,他們發現有很多不同的思緒飄浮出來,過去的記憶、未來的計劃等都會不由自主浮現出來。然後,他們發現身體有不同的感覺,例如本身有痛症的地方,疼痛的感覺會更強烈;停留在同一姿勢太長時間,感到肌肉緊張和痠痛;令他們有不耐煩的感覺,總是想着如何離開這些不適的感覺。 不去察覺=逃避痛苦 當一切靜下來,將專注力投向自己的內在,原來男士也感到很不適。遇到不適、煩悶、痛苦的感覺,他們第一件想做的事就是逃離、解決、停止不好的感覺,這也是為什麼男士總想逃避困難和痛苦。 當然,不去察覺痛苦,也是逃避痛苦的一種方法。 下期再談:男士如何和困難共處。 Click 【明報專訊】在中心的男士小組,要求男士點出他們經驗過的情緒,他們普遍都不大能夠詳細說出來,大多只知道情緒分為開心和不開心,還可以多點出一種情緒名叫憤怒;其他的,好像都不大可以說得上來。當我列出不同的情緒,包括﹕恐懼、焦慮、無助、煩厭、陶醉……等,請他們列出情緒的身體反應,他們則能指出身體不同感覺,如心跳呼吸加速、體溫升高、肌肉收緊、血壓上升、頭痛、頭腦發熱、胃腸不適、出汗等。也許是,當身體有狀况的時候,他們才留意到﹕「啊!這是我的情緒。」可是,當情緒出現的時候,他們往往在情緒的狀况之中感到困擾,腦裏只出現兩種情况﹕一是想着怎樣趕走負面情緒;另一是大腦已經無法運作,任由情緒主控了行為。
所以男人很怕情緒,不論是自身的還是別人的情緒,因為那是一些他們不能控制和駕馭的東西。 勿逃避 學懂跟自己情緒相處 男人有時沒有情緒,是因為他們拒絕自己的情緒,用各種方法讓自己不陷入情緒的狀態。 男人有時會做出失去理智的事,例如暴力、自我傷害或成癮行為,是因為他們剎那間給情緒控制了。 中心男士小組的男士都同意,學懂和自己的情緒相處是重要的學習。以下數點值得男士思考﹕ 1、確認自己的情緒﹕男士可以透過接納自己的身體感受,確認自己當下的情緒 2、不加批判地觀察自己的情緒﹕若害怕和逃避情緒,當情緒來襲,反而令情况變得更洶湧澎湃。原因是我們討厭負面情緒,當留意到自己有負面情緒,會令負面情緒倍增,例如我很害怕,但我更害怕「自己是一個會害怕的人」,即恐懼分量更多。所以如果可以不加批判地觀察自己的情緒,那情緒便只會留在原來的分量,毋須額外應付更多負能量 3、接納自己的情緒反應﹕接納是和情緒共處的最好方法 明愛賽馬會思達計劃,有以男士靜觀為本情緒學習課程,詳細可參考中心臉書網頁:www.facebook.com/CaritasMenCentre here to edit. 【明報專訊】上次提及男人的界線,男士們對別人評價他們的能力,顯得相當敏感,批評男士們「無用」、「乜都唔識」、「廢柴」、「你都唔係男人」、「你係咪男人嚟呀」,都可能令他們不悅。這令我想起很多類似的故事,今天先和大家分享以下個案。
鄧先生(化名)和太太出席朋友的婚宴時,遇上一位做投資的朋友,賺得風生水起。回家時,鄧太揶揄丈夫:「人做投資你做投資,看你多失敗。」已經喝得醉醺醺的鄧先生聽到這句說話後,腦袋湧起一股無名火,一言不發,拍枱離家,逕自登上往港澳碼頭的巴士,結果在澳門輸掉十二萬。 「靜觀」減負向情緒破壞力 倘若大家認為賭徒們都是不負責任、自私自利的人,那就低估了負面情緒的複雜性。這個育有兩名兒子的父親,固然不是第一次賭博和欠下巨債,請細心聆聽他在求助時的一字一句。 「我覺得自己的問題不斷重複和無止境,一度用毛巾箍着頸,令血液湧上腦袋,其後自行鬆開毛巾,在街上流連靜思,想通想透後,決心找你們幫助……我真是後悔到死,覺得自己精神分裂和可恥,自己教小朋友有錯便要認,但做不到……我真不明白,自己有文化,喜思考,擅長分析和解決難題,為何會失控,一次又一次贏了不走,輸了才服,一定是心理有問題,可能是擁有雙重性格。我真的覺得,錢財是身外物,家人朋友才是最重要。太太罵我:『睇死你不會變……次次都是一樣……不如離婚。』我理解她的想法,自己的確說了謊話,失信於人,因此沒有反駁,只淡然地對大兒子說:『倘若父母離婚,不要強求。』」 腦神經科學家Siegel指出,人類的行為一直受情緒和潛意識影響,並非完全理性,要從矛盾重重的內心掙扎邁向平靜,減低負向情緒的破壞力,需要「靜觀」,不斷萌起的想法和念頭,跟它們共處,聆聽它們想說些什麼。 聆聽的目的,是要幫助腦袋,經歷更深的安全感,放下不健康的防衛機制,深入認識埋藏於心底下的渴求和沮喪。 文:鄭志初(明愛賽馬會思達計劃——男士社交及情緒支援服務靜觀小組導師) 【明報專訊】每次開男士小組的時候,第一堂都有思考自我界線的練習和討論。我們會邀請男士思考以下問題﹕被問人工有壓力
1. 會令我敏感的 不約而同,令男人敏感的說話,都跟評價他們的能力有關(不知道相同問題給女士「令女士敏感的說話」,會否跟評價她們外表有關呢?)。批評男性「無用」、「乜都唔識」、「廢柴」,固然令男士不悅;但一些查詢與能力相關的問題,也可以令他們敏感起來,例如問他們﹕「做什麼工作?」、「在什麼公司工作?」、「一個月掙錢多少?」等,都會讓他們感到別人在評估他們的能力,令他們感到壓力。 當然,讓男士最最傷心的說話,一定是「你都唔係一個男人!」、「你係咪男人嚟㗎!」。男人一生最重要的使命,就是做一個男人,做一個他永遠無法推卸的「男人」角色,承擔所有該屬於「男人」的期望。 2. 我可以接受的身體接觸﹕ 一直以來,社會上很多人認為,觸碰男士身體,應該不會讓男士會感到冒犯,也不屬於非禮,那男士的身體是否應有界線呢? 這個問題會難倒男士們,因為他們的確需要花點時間來思考自己的身體界線。 同性親密怕「hehe」 有組員回應﹕「如果對女士,我覺得身體是可以開放,許多身體接觸我也會感到舒服;但如果是同性,我認為只有握手和拍膊頭,會讓我感到舒服,和男士有太親密的身體接觸,會讓我有hehe的感覺。」 也有一些男士認為,如果面對一個陌生人,很表面的身體接觸可以接受,如握手和拍膊頭,但如果大家較熟悉,關係是互相信任,更多的身體接觸如擁抱,都可以接受。 男士許多時會思考怎樣表現自己的能力,在乎別人眼中的自己,但當靜下來,想想自己的界線,才真正學習去檢視自己的感覺,自己的經驗,以及自己的喜好。透過檢視自己的界線,怎樣令自己安於許多的人際處境之中,也是照顧自己的方法之一。 作為男士,你也會想想自己的界線嗎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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侯雪媚資深社工 |